而直到此时,那一切都仍然萦绕在迷雾之中,但局势已经逼迫到了眼前。李缥青死死攥着剑柄,纷杂的东西在脑海中卷动,她急切地想要穿透它们,抓住那道最后的枢纽,却又看不清它的形貌。少年那只差最后一击就要毙命的样子令她几乎崩溃。然而最惧怕的东西还是到来了——其实也只是三两息之后,那条夭矫的蛟影就朝着濒死的少年一掠而下。这一幕映在瞳孔上,李缥青只觉一切猛地虚幻,心肺攥死成一团,脑海中急切思考的所有都瞬间消散,她不顾一切地仗剑凌上了神子御座。蛟影没有拦她,只是那一双金瞳朝她望了过来。于是李缥青第一次如此逼近、如此清晰地瞧见了这张面孔。细密的鳞片、锋利的线条、薄利的双唇、冷漠的眉眼这所有生诡瑰异的一切.都没能完全替换掉这张脸固有的架子。李缥青瞳孔缓缓放大,这抹熟悉狠狠撞上了她的心弦,身心仿佛被一道冰柱豁然贯通,少女声音嘶哑脱口:“衣——丹——君!!”神子的动作乍然一僵。李缥青这一刻只觉浑身虚脱,她松手弃剑,咬着牙不闪不避,清透双眸直直盯住了这双平漠的金瞳!一瞬间,世界更换。————衣丹君从来不曾死去。这原来才是传诏.这当然才是传诏。李缥青一直在想,所谓聆诏神子究竟是什么东西。它可以存在于龙裔的供奉中,也可以是那仙君传递旨意的通道,可它也应当有自己的来路。它是如何出现?如何消亡?又是否可以永生?如果每过三十年,神子就会“无识”,那千百年来,龙裔们没有因为某种意外断掉过一次传诏吗?彼时没有飨食的神子,是会死去,还是如何?龙裔们又如何再来寻找一位替代品?如今一切得到了解答。原来世上本没有什么聆诏神子,它只是一位诏子登上御座、执掌“诏图”之后,苦受三十年侵蚀之后的样子。它当然可以“有识”,因此它聆听仙君诏书,把它刻于祭台,当奉诏之仆们来取时,亦不会伤害他们。但人类的意识总会在这样高渺的意志中渐渐消磨,于从小饱受训练的诏子而言,这个时间,是三十年。不是聆诏神子带来了紫竹秘境,而是这片亘古存在的紫竹林,才规束出了如今奉诏龙裔们的一切。它缥渺静冷,如同真正的仙境,高渺的意志如雾气一般无处不在,入者无不五感错乱,心神癫狂,即便掌握着鹑首这样的权能,也总是处于真幻之间,穿不透它的来由。但仙君的秘诏会响在这里。欲聆仙诏,先入紫林,龙裔们撰出《传心烛》这样世所无二的心神秘术,只是为了能够朝圣般进入这片竹林。必先有坚固的“烛剑”,才能入境持心,才能在仙意侵蚀之下,端坐御座三十年。心神不消,则烛剑不灭。于是,也必先有足够致命的“心毒”,才能为下一位诏子留下.杀掉自己的可能。衣承心说“仙君传下诏图,聆者便是神子”,关于这神秘的“诏图”,他们至今没有拿到更多的信息,但这时少女已可将其摆入一个合适的位置——它就是这片紫竹林的核心,执掌它的人,才可以聆听到仙君传下的诏音。并非久居紫竹之林后便可成为神子——有无执掌诏图,才是聆诏神子与奉诏之仆最本质的区别。这样的生灵,杨诏人,就是第一任。她将衣家的一切经营好之后,才进入这片竹林,登上御座,于是和仙君的意志建立了联系。而仅仅这份联系,就使她的身体异化为瑰血黑鳞的样子,她的意识也渐渐被完全的冷漠湮灭——或者说同化——成为了现在的聆诏神子。聆诏神子是那无识意志的产物,它只有生存和强大的本能,不为任何人承担职责,烛世教当然不能让其堵塞聆诏之路。这时候,就要传诏,传诏,传的正是“诏图”。而前来传诏的下一任诏子并不需要把这副躯体从御座赶下去,她只要替换其中的意识。“诏子:杨诏人烛剑:太一。心毒:情,衣端止卸印之夜。”诏子们不受心神上的洗炼,亦不可全心侍奉仙君,她们必要是情感完整的人,要有留在内心深处的、属于人的伤痕。在入境之前,诏子会把自己的心毒刻在祭台上,于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