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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、隐秘

门砰地一声关上,屋内霎时沉寂下来,半晌,左边那床吱扭一声有了动静,一道影子掀起梅香挂里的纱娟走过来。

“昨夜谢谢你了。”

兰清若倏地睁开眼,往里缩了一下,双手攥住被角,一动不动。

面前的女人衣着丝毫不逊于墙上那套衣裙的奢华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;碧蓝的缠枝花从衣襟到袖口再蔓延至裙裾上,层层叠叠的花蕊仿佛在眼前盛开,绣工极为出色;她的长发散在身后,额发拢在眉心,一双狭长的眼睛静得像一潭秋水。

兰清若嗫嚅着。

女人耳朵上缀着细长的蓝宝石耳环,与插在鬓角的那对巴掌大的梳篦恰是一对;仿佛才从盛宴中出来,疲倦又慵懒。

“多谢你。”她又说,并伸出手替兰清若压压被角,手触碰到她的胳膊,半晌,兰清若才惊觉女人的温度比她高比许。

“你,也发烧。”兰清若倏地坐起身,再看女人发觉她眼角发白,脸颊透着枯黄,胸口起伏,手指在微微抖动。

女人点点头,正想说话,门外传来梅香拉扯亮子的声音。

“我给我们姑娘带了点换洗的衣服,生病的人汗多,她哪里受得了?!”这是梅香哀求却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。

“不是说了交给园子的万大娘么?”亮子声音嫌弃,却又呵呵地。

砰地一声轻响,门被推开。

兰清若一凛,心里又是一突,那女人已经不见,再瞥向左边那张床,这次被子倒没有卷起,而是摊在床上,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,被卷下依然有个隆起,让人怀疑那人团成一团缩在里面。

“姑娘,”梅香挤上前,眼里又是怜惜又是不忍,压压被角扯扯枕巾,“要不要喝水,现在不好喝茶,姑娘先将就吧。”说着就哭起来,“哪有这样的,病着还只能孤零零地关在屋里,又不是犯了错。”

兰清若被那女人惊得僵硬的身体倏地软下来,“不碍的,进了医馆自然要遵守人家的规矩。”

“还是姑娘明理。”亮子托着个原木色描着兰草的托盘,上有一个小药罐,一个青釉色的小碗,“姑娘喝药吧,神医说了照姑娘的脉相,不出三日就会退烧,到时候回府再调养些日子就大好了。”他放下托盘,把药倒进碗里,“这药里有一味药叫百部,是当地上茎叶接近枯萎时采挖块根,过早采挖瘪瘦无肉,品相差,过迟则不易寻找,很是麻烦;这药医馆昨天就断了,为了姑娘的药,我跑了半个庆丰城,姑娘仔细喝了。”

“好了,”梅香不快地打断他的絮叨,“我们梅家传家的就是中药材,你不早说,送你一车也不难,你何必在姑娘面前唠叨。”

“是是是,”亮子的声音脆得像雀儿一样,跳跃欢快,“姑娘别气,我也是嘴贱。”

兰清若笑起来,接过药碗,却又放在床头柜上,“万老神医是药王菩萨转世,你就是他座前的童子。”说得亮子的眼睛像含着琉璃。“凉凉吧,我自小喝不了滚热的药。”

“我帮姑娘换身棉布衣裳吧,吸汗舒服。”梅香上前搀住她。

兰清若点点头,亮子退出去,把门关好,门缝那一抹光亮被遮了一半。

“老爷住在哪里?”兰清若附耳道。

梅香倒没压低声音,“咱家姑奶奶说姑娘好了还需将养,不让老爷另住,非让住在府衙,这身衣裳还是姑奶奶给的,料子难得,说是安南的贡品,穿着睡觉最是好。”

“是常家?!”兰清若一愣,“知府常存理?!”

“是,”梅香贴着她的耳朵,“他是老爷的姨父。”

换上月白色宽松的素面裤褂,兰清若支着头斜靠在枕头上,针脚平实却内藏乾坤的衣袖从肘上滑落,露出一段迤逦的风景。

一般贴身衣裳为着舒服不会绣花,只在衣摆袖角处